文 | HW君 

1. 负油价的大众阐述

不久前，我们在《经济 | 资本主义、经济危机与民族复兴》中回顾「次贷危机」，简单地提到了「做空与踩踏」。

没想到在两个月后的2020年4月20日，世界金融市场就完美上演了一场教科书级的做空大戏。

在4月14日有个新闻，因为新冠疫情的冲击，导致美国的食物供应链出现问题，奶农被迫每天倒掉1000多万公升的牛奶。

因为各地封城封路，牛奶运不出去，储存牛奶也要花费一大笔钱，牛奶也有保质期，过期变质了会带来更大的问题。

于是奶农们理性考虑之下，不得已倒掉没有任何问题的牛奶，实在令人惋惜。

于是很多人将「倒牛奶」故事的思路搬过来解释此次的「负油价」现象。

因为新冠疫情的冲击，各地封城封路、交通断行，生产活动也冻结停滞，对于石油的需求量剧烈下滑。

在这种情况下，石油生产大国沙特和俄罗斯减产涨价的谈判破裂，沙特报复性增产降价，希望用短时亏损的价格战手段杀死竞争对手。

于是全球原油在这种情况下，出现了剧烈的暴跌。

而戏剧性的事情发生了。

当原油暴跌后，人们就趁低价买进原油，各个国家也纷纷扩大石油储备。

当低价的原油渐渐填满各个储油罐的时候，市面上就没有人再买原油了。

因为哪怕你原油的价格再低，我买回来之后储存着也是要花钱的，就算原油不要钱，保存原油的油罐也要花钱，而现在世界上所有的储油罐都填满了。

「期货」就是未来某个时期的货物，「期货交易」就是交易未来某个时期的货物。

在这个原油期货市场上，有一些是真的来卖石油的，有一些是真的来买石油的，也有一些是来做对冲的。

但更多的是单纯来赌一把赚差价的。

一个原油期货交易商人可以在4月份买入卖出5月份的原油。

当然，在4月20日之前，这只是一张合约，他只要在4月20日之前卖出去就行。

​一旦到了4月21日，这张关于5月份原油的合约就会被交割执行。

也就是说，假设他在4月20日合约结算的时候，他手上握有1万桶的5月份原油合约，那么他在4月21日现货交割日可以去石油公司喜提1万桶原油。

这下问题大了，这个商人一开始只是来炒原油的，怎么炒着炒着，眼看着自己快可以开化工厂了。

再说就算这1万桶原油不要钱，运输和储存这些原油的花费也是不菲的。

于是，就像「倒牛奶」故事一样，商人们出于理性计算，就算亏钱也得把手上的原油卖掉。

所以市场出现「多杀多」，纽约WTI原油期货的价格在4月交割日之前，跌到史无前例的-37美元。

这就是「负油价」新闻在互联网上的大众阐述。

而本站的观点是，上述阐述是有问题的。

它将这次的负油价事件描述为一场天灾。

但金融市场哪里有这么单纯，这明明是一场彻头彻尾的人为绞杀。

2. 基于新规则的做空

「负油价」的故事和「倒牛奶」一样通俗易懂，符合普通人的直觉。

对于反常现象，人们总是迫切想要一个简洁的解释。

HW君也无法回避这个问题，特别是面对金融这种复杂度极其高的系统，也趋向于寻找一个简单的解释。

但这些解释常常会容易出问题。

所谓的「期货交易」，就是对赌未来某个商品的价格。

有的人猜会涨，有的人猜会跌，然后赢的人把输的人的钱拿走。

对赌价格，除了要分析宏观经济上商品的供需关系，更重要的是发现交易规则的漏洞。

这次的WTI原油期货跌到负油价的新闻，令人震撼的地方就在于，原来商品价格可以是负值。

简直闻所未闻、见所未见。

你当然不可能在这之前听说过期货的价格可以是负的。

因为在2020年4月15日的时候，芝加哥商品交易所（CME）才正式宣布，对交易系统和软件进行重新编程，可以支持零或者负价格交易。

也就是在4月15日，人类第一个能够进行负价格交易的期货交易系统才正式登场。

全世界的现代商品交易所运行百余年，直到4月15日才第一次允许负价格交易。​

到4月20日，当油价跌到负值的时候，其实许多交易软件并不能正确显示负价格。

因为它们在设计的时候从来没有考虑过这种情况。

所以在油价跌到负值的时候，此时有很多交易所的软件都是出现错误，系统宕机。

你根本没有办法以负值的价格进行买入或者卖出。

整个期货交易的流动性瞬间卡死，只有芝加哥商品交易所的软件可以继续在负值区间正常运行。

这个时候，空头就可以很容易用极少的资金，在芝加哥商品交易所把油价轻而易举地往下杀。

如果你此时手里握着多单，就只能眼睁睁看着油价跌到负值，但什么都做不了。

然后到了4月20日晚上，合约自动结算，7万手的合约按照-37美元的结算价在最后时刻被迫以现金成交。

而这里的关键就在于，只有那些向交易所申请套期保值资格并获得批准的现货企业，才有资格进入21日的现货交割程序。

也就是大部分进入市场进行投机炒作的交易者，会被迫在20日晚上用现金进行平仓。

1手=1000桶，也就是7000万桶原油，我们假设之前每桶是+20美元价格买入的，那么亏损金额差不多有40亿美元。

这40亿是完完全全亏掉的，以现金结算，并不能买到原油。

在4月20日晚上完成-37美元的合约结算之后，21号白天WTI原油期货很快涨出负油价，最后以+9美元结束现货交割。

到了4月21日，真正发生买卖行为时，原油的价格是+9美元。

也就是现实里并不存在我卖一桶实实在在的原油，还要倒贴给你37美元。

所谓的-37元美元的负油价，只存在于期货交易时的纸面上对赌，不涉及实物。

4月15日芝加哥商品交易所正式开放负价格，这其实是游戏规则发生重大的改变。

配合着新冠疫情和中东局势，金融家像鲨鱼一样嗅到了血腥味，随后在20日发动攻击，完成了一轮绞杀多头。

这其实就是那些意识到游戏规则改变的人，打了一个信息不对称。

但很多人并没有反应过来，就莫名其妙成了案板上待宰的羔羊。

我们举一个极端的例子。

当油价跌到0.01美元的时候，你觉得油价真的很便宜，于是你花100美元，买个10000桶玩玩。

反正也就100美元，​如果油价稍微涨回1美元，你就赚到了1万美元了，这就是很多人在油价跌到0附近时的心态。

但是4月15日芝加哥交易所开放了负价格。

然后油价跌到了-37美元，所以你会亏掉37万美元而不是100美元。

期货就是一种对赌，炒家两级分化，有人爆仓，有人血赚。

40亿美元的财富瞬间就从一伙人的手里转移到了另外其他人的手里。

然后到了4月22号我们就看到消息，国内的中国银行旗下的「原油宝」产品就是那个被宰的羔羊之一。

中行在持有的原油期货多单，就被迫以-37美元的价格结算。

这导致了购买中行「原油宝」的客户发生了巨额的亏损。

网络上盛传了一张图，有个哥们投了300万人民币买中行的原油宝，结果这次负油价爆仓，不仅300万人民币亏没了，还倒欠银行500万。

当然，我们也看到了在中行原油宝下空单的人大赚一笔。

这次的「负油价」事件，和我们之前讲的次贷危机一样，都是有预谋的金融绞杀。

这并不是阴谋论，因为期货市场就是一种对赌，对赌的双方会使出各自的计谋。

赢的人拿走输的人的钱。

而本站也并没有想要谴责空头的意思，金融市场愿赌服输，人要学会变得更聪明。

在你踏入赌场的之前就应该要明白：

投资有风险，入市需谨慎

（本章节完）

By HW君 @ 2020-04-23